高亮:本文历史架空向,不要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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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惠兄,
见字如面。听闻惠兄欲探得南国战况一二,恕子休无可奉告。」
天气挺好,阳光舒服得让人不想睁开眼,风一阵一阵吹来,像是在抚摸爱人的脸,带动手臂上所系白色塑料绳轻轻飘动。
李白趴在天台栏杆上,微笑看着教学楼旁乱窜的小伙伴们,目睹了三个藏匿的同学在各种奇葩的地方被揪出来,心想这场游戏的赢家十有八九是自己。
将一块“施工中”的破旧木牌挂在门朝室内一侧,随后走到天台上关上门,找来梯子,每上升一格梯子都会发出“吱呀”的类似于承受不住重量随时要被踩断的惨叫,心理素质差的人估计每一秒都会陷于心惊胆战之中。
可李白是谁,w中混混头子一枚,天不怕地不怕,双手撑住平台沿边一用力便翻了上去,顺带把梯子踹倒在地。
经阳光沐浴,整个平台都是暖烘烘的,只有扑面而来的太阳气息才能让他安心,李白“大”字型躺着,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
他的耳朵较常人更为灵敏,听到了鸟类扑棱翅膀的声音,并且越来越近,眯起眼看到一只鸽子向自己飞来时,不禁有些疑惑。
难不成是学校弄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电磁波让这只鸽子失了方向?
鸽子倒是挺漂亮,羽毛根根洁白。
有什么东西被推倒,散落一地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鸽子仿佛是受到了惊吓,做出一件让李白和来找寻之人都措手不及之事。
“我靠!”
收到一颗笔直向他飞来的“小炮弹”的冲击,李白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脸,但还是晚了些时候,强忍着一股子劲儿的鸟腥味的李白用双手将鸽子从自己脸上扯了下来。
“咕……”
“哈?”
李白仔细看了好久,连被人发现了都毫不在意,一只手拎着鸽子,另一只手解下塑料绳随手一扔,一路提着鸽子到了教室。
四下无人,李白从矿泉水瓶中倒了些水给鸽子,同时注意到了鸽子脚上绑的皮质圆筒。
莫非是“飞鸽传书”之类的东西?可现在都二十一世纪第三次工业革命了,谁还会用这种lowB的方法彼此通信啊?难不成还有什么世外高人?
取下小筒,里面确有被卷起的信。
虽然知道偷看别人的信件有失礼貌,但好奇心还是驱使他这么做。
小心翼翼将信纸摊平,毛笔写成的字带了繁体和异体字。
“什么鬼?这人生活在古代的吗?句都不断。”
他开始怀疑是谁的恶作剧,思忖再三,决定给这传错信的鸽子的主人回信一封。
从练习簿上扯了张纸,修改再三,李白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同原来那封信一起塞进圆筒,绑回鸽子脚上。
鸽子朝窗外飞去,渐渐成了一个黑点,李白用手支着下巴,望着鸽子离去的方向,一言不发。
真想知道那人读完信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零壹
「子休,
信末署名子休,我就这样称呼了,这只鸽子好像是走错地方,我只能让它把信带回来免得重要事情被耽搁,另想询问子休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我名为李白,李太白。」
雕花木窗微开,院子里落英缤纷尽收眼底,昨夜下了场不大的雨,花瓣腐烂成泥的味道洋洋洒洒将大片空气吞噬,墙似是将院子与外界所隔,阻断几百里外战场的血腥味,堪堪留住满园暮春景色。
鸽子不知何时飞进了屋,落在椅背上,背过身啄着自己的羽毛,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将自己托起,也丝毫不畏惧,仍是蹦蹦跳跳。
“有劳了,小一。”
这手生得极好看,于男子而言阴柔了点,却是让这城中姑娘议论了许久。一双凤眼此刻带了浅浅的笑意,柔情似水,所有情绪皆消融于此中。
南国无忧王庄周,庄子休,也只有在此刻才能笑得真几分。
“阿鲲同我说你到北方准会被吃掉,我还怕你回不来了。”
手指轻抚鸽子背上羽毛,费时许久才解下它脚上被系得杂乱无章的圆筒,心中腹诽惠施是忙到了何种程度才会绑得如此随性,接着坐到书案前,将圆筒内信纸摊平。
“这是……”
本以为看到的会是惠施字里行间的郁闷,不想自己收到的竟是一张错字连篇的回答,即使字迹豪放颇有名家气息,也无法让庄周不皱起眉头。
仔细浏览几回,庄周算是大致弄懂了回信人所要表述之意。
逐字逐句中透露出的熟稔,怕是不知情人士会以为两人相识多年。
转头看向一旁啄食着米粒的小一,又发现信纸右下角画了一个无脸小人儿,手上似乎是拿了一朵花。
不知怎的,心情突然变好。
原本就不忍责备这唯一与自己交心的鸽子,如今更是觉得应该感激于它。
庄周的朋友不多,能让他感兴趣的人与事物屈指可数。全凭他性情恬淡,才免于沦为宫廷斗争的牺牲品。得了个“无忧王”的封号,扔到江南,从此不问世事。
“李白……李太白……”
起身取下悬在黄花梨木柜子前的风衣,披在身上 顺手抚平衣衫上褶皱,缓步走到门口,打开门,望着满地落红,任凭花瓣沾于青丝间,又随风掉落裙边。
披散的长发遮住了脸,他便伸手将发丝捋于耳后,浑然不觉单薄的身躯在风中摇晃,像极了一株在寒风中萧瑟的小草。
“王爷,莫要受风着了凉,还是快些回屋吧。”
阿鲲不知何时出现,用了不容反驳的语气请求道。
“罢了……我回屋便是。”
庄周叹了口气,待阿鲲走后裁了张纸,研墨提笔。良久,小一蹦跳着移动到他手指边。
“路上小心为先。”
02
「太白,
信已收到。
我姓庄名周,子休乃表字。不知太白可听过南国?如今我便在江南定居。
今年花落得早,院子里最大的桃树单单剩了些叶子,只拾了这残花,托小一一同送来。」
“所以你就是小一?”
数学课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冷不防后脑勺成了一只鸽子的落脚点,突如其来的重量即使是微乎其微也将李白从睡梦中吵醒,意识迷糊之际骂了句脏话,睁开眼便是数学老师那张冷漠至极的脸。
李白二话没说,站起来踢开凳子向教室外走去,一人一鸟接受着来自全班目光的洗礼。
他带着小一走到学校小卖部,买了些瓜子仁什么的,洒在小卖部外的桌子上,拆了信,通读一遍,然后问。
“算了,你大概也听不懂的。”
没想到小一轻轻啄了啄他的手指,黑曜石般的眼睛似乎向他诉说着不满。李白不禁笑了起来。
掌心的桃花还带着未褪去的粉,在凋落前天天挂在枝头供人观赏,弥留之际被制成干花,倒也不失为生命延续的另一途径。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既熟悉又陌生,犹豫了会儿他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
“你们班主任刚才打电话给我说你不把老师放在眼里。”
“然后呢?”
“要么给我好好读书要么跟我去国外,别给我丢人……”
“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没娶过我妈好了。”
李白将电话挂断,干脆利落关了机,他甚至没有反驳班主任刻意的添油加醋,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个男人都不会相信自己所说的一切。
经验教训,一次足矣。
稍微冷静了几分钟,他伸出手,小一落在他手心,将自己缩成了一个雪白的球。
“走吧,我们回家。”
说是家,其实只不过是一栋空落落的大房子,冷清程度堪比凶宅,怎么看怎么诡异。也正因如此,李白曾经把这里借给朋友取cos正片的景。
向管家打了声招呼,李白带着小一走上了二楼卧室。
摊开纸握住笔的瞬间他鬼使神差想写很多,写很多关于自己的事。一则礼尚往来,二则是真的想找个人倾诉。
至于为什么选择了庄周,或许是因为字里行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这是个温柔的人。
零贰
「子休,
看你信中所提桃花,我意识到我们离得很远很远。
……
回信时顺便告诉我南国风景如何,想必子休在的地方,风景也是美极的。」
庄周承认,自己每天往窗外看就是为了等小一带回来一封回信。
经过数次传信后,他渐渐在心中为李白描摹了一副面容。
浓眉大眼,总是笑着,装作什么都不在意,意外给人感觉很可靠。
“阿鲲。”
庄周轻轻唤道。
无忧王府上来了位画师,由府内小僮引见,为无忧王画像。
结了画钱,将画卷好生安置,庄周头一回主动让阿鲲陪他去城里逛逛。
战场远在千里外,江南小城并未受到影响。
街上热闹得很,小贩吆喝声一阵高过一阵,庄周走到一玉饰店前,久久驻足。
“公子可是要买玉?”
掌柜的看庄周衣着非一般平民百姓,连忙出门迎接。
庄周看店中一样东西出神,思绪猛然间被打断,也不恼,微笑道:“若有中意的再告诉您也不迟。”
柜台上各式各样玉器,琳琅满目,直教人眼花缭乱。
一尊玉龙怒目圆睁,被工匠琢磨得栩栩如生,而正对着的玉凤,像是要展翅高飞,正所谓“龙凤呈祥”……
一切的一切在庄周眼中恍若虚无,他只是看着不起眼角落中一对玉蝴蝶。
玉被雕琢成蝴蝶,玉失了自由,蝴蝶亦然。
“老板说了这玉蝴蝶赠予有缘人,不需钱币。”
掌柜的又凑到了庄周身边,毕恭毕敬道。
“为何?”
庄周却是有些不解。
“天机不可泄露,公子将另一只送与心悦之人不也美哉?”
他带着一对玉蝴蝶走到街上时,看见阿鲲凑在一个摊子前看斗鸡,手舞足蹈,不免觉得好笑,走过去不轻不重在他脑袋上拍了下。
“诶呦,谁敢打本大爷……王……啊不,公子?”
“行了,该回去了。”
阿鲲哼着不知从哪学来的歌,倒也有那么番韵味。庄周坐在车内摇摇晃晃,拿出玉蝴蝶细细看着。
翠色掺了一丝血红,似是不吉利,他却不以为然。
“阿鲲,我今年多大了?”
他突然问。
“回王爷,二十二了。”
蝉鸣声叨扰着来往行人,同阿鲲破碎的调调也算得上一唱一和。
心悦之人吗……
03
「太白,
我记得你说过想见我,我又何尝不是,但我兄长监视得紧,离远一点便会招他猜忌。特找来画师画像一幅,或略有美化,还请勿介意。」
升入高三后,李白也不再那么无所事事。经庄周一番劝导,他算是静下心来读了那么几句书。
秋高气爽,高三学子大半有些心浮气躁,年级部便组织了一次秋游活动。
李白不是很在意细节,直到背了个包站导游面前才知道目的地是哪。
南国无忧王府邸。
经岁月冲刷,战乱洗礼,府邸竟还能够保存完整,可以说是中华建筑史上史无前例的。
“无忧王一生清苦,最落魄之时府上仅有小僮三四名,厨师一两个。与他交情最深的据说是一只鸽子,当然,这些都是无忧王亲手所书。”
“这么说无忧王还是个文艺青年咯!”
“无忧王的艺术成就极高,尤其长于散文音律,乐器中更是以古琴见长,我们可以用'大师'这个词来形容。”
……
你一言我一语让李白觉得奇怪,抬头看到大厅内的一块石板,石板上篆刻着无忧王生平。
「无忧王庄周,字子休……」
李白愣住,掏出手机往浏览器搜索栏里摁了几个字,看着最顶上蓝条从左到右到消失,跳出了一个新的界面,点开最上方的百科,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翻阅着。
「去年的那窝燕子,今年又回来了,总觉得当初西厢房就是为它们而建。」
「天空放晴之时,院子里桃树的树叶好似泛了光,改天把阿鲲支走,躺在树荫下看看是如何。」
「躺在院子里受了凉,被阿鲲训斥了一番。真是的,明明我才是主子。」
循着庄周信中描述,所有曾经脑子里的幻想与现实重合,仿佛能看到庄周身着月白长袍,双手托着小一,垂着眼,逆光向他走来,恍若谪仙。
“太白,吾与众仙孰美?”
“君美甚……”
庄周便朝他一笑,一时间好像世界上所有花都一齐开放,有如早春三月暖阳融融,化开腊月遗留的坚冰。
“李白?李白?你干嘛呆住啊?”
“啊?什么?”
猛然清醒过来,眼前一切消失殆尽,只有一棵大得不像话的桃树落着叶子。
他叹了口气。
在旁人眼中,自己始终是在痴人说梦。
零叁
「子休,
我觉得你笑起来一定很好看。我也让别人给自己画了一幅,就怕你嫌我丑。」
隔几日庄周又上街买了些东西,回府时眼皮直跳,预感有什么不祥之兆,将手中杂物撂在西边客房,推开房门,进屋后却再未走上一步。
“臣弟这儿太小,怕是委屈了皇兄。”
书案前俨然一绝美男子,面容与庄周有几分相像,却不如庄周生得超凡脱俗。男子笑着看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木质桌面。
“子休这话是见外了,朕想你了,来看看也不行吗?”
“……皇兄请自便。”
庄周看到皇帝将一画卷掷于地上,不免心中一惊,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这是李白托小一送来的画,画面上的男子眼角遮掩不住的笑意,面容俊俏,好看得太过耀眼。
“依朕看……子休若真是喜欢男子……”
皇帝起身走到庄周面前,略粗暴地捏起他的下巴:“不知朕这张脸,是否合子休口味?”
庄周无言,别过脸,心中无限酸楚。
这是他的兄长,也是杀了其他兄弟姐妹的刽子手。而自己,从不惮以最险恶之心揣测他的意图。
“子休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不过这由不得你做主。”
舌尖抵上贝齿的瞬间,始料不及的是对方不顾一切狠狠咬了下去。
“嘶……几年不见,子休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皇帝舔去渗出的血,看见庄周在笑。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皇兄无所谓再落得一个污名……”
眼神中尽是无畏。
“够了,朕不想听这些废话,下个月十五有宫宴,朕只是来通知你。”
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离开,庄周只是感到心寒。慌忙收拾画像,手指一遍又一遍描着一笔一画,视线渐渐模糊。
若非出生皇族,该是怎样的快活。
04
「太白,
近些日子我时常想起母亲交代的几句话,她希望我们能开心,到底只有我与大哥活了下来,幸好有你……」
李白最近常常泡在图书馆里,所借阅书籍无非有关无忧王。
想要知道多一些,关于子休的事情。
看了之后才发现有几本的介绍还没有自己对于庄周的了解多,只能骂几声“不愧为名人效应”,真正有用的几本上面,无例外的提到了无忧王之死。
“南熹宗猜忌,宫宴上赐了无忧王一杯毒酒,最后一个兄弟也死于自己之手……”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
百度搜索的结果千奇百怪,唯独在这一问题上各链接所显示的答案格外一致,调换了关键词的顺序也无助于结果的改变。
有人说南熹宗垂涎无忧王美色不得,怒而杀之。
李白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心慌过。
子休那么好,他不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
对了,信……小一……没错,我还有小一可以和他传信……
他决定将一切都坦白,告诉他自己其实来自于一千年后,告诉他……告诉他自己现在才发现……
「我有多么喜欢你。」
想写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打了一遍又一遍的草稿,挑了最满意的一个版本,以平生最好看的字体抄写一遍,末了在结尾画了个小人,手捧鲜花,如同初次回信时那个,花却换了种类。
白色风信子,不敢表露的爱。
但这是红色,红色代表了热烈。
零肆
「子休,
或许你会觉得不可思议并且难以接受,但请你相信我接下来所讲。
我来自于一千年后,一个没有皇帝的年代,前几天学校组织游览无忧王府邸我才得知你的真实身份,而在记载中你将在宫宴中饮毒酒身亡。
……
我所说一切,皆因我喜欢你。」
帝都仍是一片繁华景象,夜里灯火通透,热闹非凡。
镇北将军凯旋而归,帝都被喜悦所包裹,皇帝大设宫宴,以犒劳将士。
“阿鲲,你跟我十几年,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
庄周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莫要说些不吉利的。”
“你知道的,太白的信说了我大限已至,而且前几日我见你同族来寻你回去。”
头一次用了严厉的语气,发觉自己有些凶了,软了声音,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过在我眼前罢了……阿鲲,我不傻。”
阿鲲突然将脸埋到了庄周怀中,抽噎起来,庄周只是拍着他的背,思绪万千。
当年若不是庄周救自己一命,恐怕现在自己早就化为尘埃。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只恨人生死有命。
“帮我把这封信寄给太白,至少让小一到他身边。”
皇宫与记忆中并无两样,现实中却是物是人非,不免令人唏嘘。
步行走过铺着青石板的长巷,慢慢走到御花园,恍惚间还能看到二哥教他作诗,三姐端坐在忘忧亭内,吹着箫,还未对权力有如此欲望的大哥背着不小心崴了脚的他,急急忙忙寻太医……
“大哥二哥三姐,子休听皇叔说扬州的琼花很美,下次我们去看看吧!”
承诺未来得及兑现,先是三姐,然后二哥死了,接下来其他兄弟姐妹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离奇死亡,雪白的琼花因时间泛黄,又被鲜血染红……最后一个便是自己。
天色不早,宫宴将要开始,他沿着记忆中的路走着,途中有不少新添的宫女窃窃私语。
庄周只当什么都听不见,刺耳的话入耳时也只是微微蹙眉,尔后小声呵斥。
“就算今日宫宴上出点什么事情,只要活着,我还是你们的主子。”
所幸都是些识趣的,待他们悻悻离去后庄周暗暗叹息,裹紧了风衣,继续前行。
“王爷莫要着了凉。”
转过头,阿鲲对着他笑,身上装束与之前大相径庭,眼角水蓝色宝石闪烁着光。
“阿鲲来陪王爷最后一程。”
庄周没有说什么,却几乎要落下泪。
大殿金碧辉煌,顶级的乐师伴着顶级的舞伎,各种奇珍异宝应有尽有。
“镇北将军作战英勇,朕敬你一杯。”
“陛下如此器重,末将一定不负众望,为南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对话中暗藏各种,庄周不习惯勾心斗角,只觉得头晕得狠了,强打起精神才没让自己摔倒。
“不知无忧王可愿奏曲一首,让朝臣见识见识?”
“却之不恭。”
凤尾琴早已架好,他并没有其他选择。
端坐在琴前,长发如瀑,白衣胜雪,微笑着抚摸琴身一遍,缠上护指,轻轻拨弄琴弦,五音自指尖溢出,回荡在殿内,一时间竟想不出有什么能比眼前之人更好看。
曲毕,庄周走到殿前行了礼。
皇帝却是愣住,良久扯出一个笑容。
这是当年三公主最爱,在他听来庄周这是在嘲讽自己。为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他已经牺牲了太多太多。
“来人,赐酒。”
酒器所盛葡萄美酒鲜红似血,庄周张了张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皇帝惊了一身冷汗,因为他读懂了庄周的嘴型。
琼花。
一道道山珍海味在庄周面前如同走了个过场,胃如刀绞一般痛了起来,他找了个借口先行离了场,阿鲲想帮他披上风衣,却被他一把推开。
他跌跌撞撞跑到一棵桃树边,拾起落花,细细捻碎。
“二哥,三姐,子休……子休来陪你们……”
霎时间血如泉涌,庄周气若游丝,每张一次嘴便有更多的黑血流出。
阿鲲替他拭去脸上血迹,听他唱完一曲《琼花遥》。
“王爷,你明知酒里有毒。”
“阿鲲,你不懂……有些事情……我们……我们身不由己……”
上一次庄周看他满身是血,这一回他看庄周狼狈不堪。
夜色寂静,大雄宝殿上歌舞升平,又是一年暮春时节,叹落花之人抱落花而长终。
风吹开了他的衣袖,唯独没人发现他紧紧握着一只掺了血色的玉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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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01
高考铃声结束,李白走出考场,第二天看见小一躺在他的书桌上,浑身僵硬。
祈祷了千万遍后,李白打开了小一带来的最后的信。
结果并不意外,庄周坦然面对了死亡。
明知历史不会改变,但他心中还是无比怅然。
让小一入土为安后,李白起身去了无忧王府邸。
「你说千年后桃树未倒,我在桃树树洞深处留了东西,切莫忘记去看。」
按照指示,李白捧出了一个小小的泥封的陶罐。
陶罐中有一只掺了血色的玉蝴蝶,自己写给庄周的所有信件以及一封庄周留给自己的信,上面写了“太白亲启”。
「上街时看到一对成色不错的玉蝴蝶,店家道让我赠给心悦之人,那么太白就请收下这一只。
我所奏琴音甚是悦耳,并非自夸,可惜不能为你奏上一曲。
此生唯一遗憾,怕是没能亲眼看到琼花漫天之景罢了。」
玉蝴蝶上,似乎还沾了庄周指尖的温度。
02
李白高考考的不错,勉强进了个重点,一开学便与同寝室的“狐朋狗友”打成一片。
“哇,这玉蝴蝶真好看,祖传的还是女朋友送的啊?”
接着便发出一些怪声。
李白摇摇头,没有做任何回答。
几天后是迎新晚会。李白正刷着微博,就听见台上传来古琴铮铮的声音。
台上之人穿了白色汉服长袍,垂着眼,极其专注。
李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发现在他腰间系有一只玉蝴蝶,掺了血色。
“我靠白兄,没想到你品味如此独特!没关系,电话号码包在哥身上。”
寝室里一绰号为“小一”的白白瘦瘦此刻却是一脸猥琐的汉子拍着胸脯道。
第二天李白便拿着小一给的电话号码,摁了拨号键。
“喂?”
“喂你好,请问你是中文系的庄周学长吗?”
“对的。”
“我是中文系大一的李白,来年花开之时,我可以约你去看琼花吗?”
一阵沉默。
约莫一分钟后寝室门被敲响,李白跑去开了门。
庄周低着头,手机放在耳边,李白轻轻唤了声“子休”。
“太白,我没骗你,我所奏之曲是不是很好听?”
抬起头来,微笑看着李白,脸上泪痕未干。
“明年暮春之时,我们去看琼花。”
03
“王爷……醒醒……”
庄周吃力地睁开眼,觉得周围炽热难耐,阿鲲似乎撑起了一个结界,才得以护他周全。
“这是我的鳞片,含在嘴里可使孟婆汤失效……过了奈何桥,别回头,记住,千万别回头。”
阿鲲所言不假,奈何桥走到尽头,眼前便是凡世入口。
他忍不住回头看,烈火中阿鲲在对他笑,用尽了最后一丝灵力,助庄周平安降生。
FIN